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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安收回视线,觉得有些好玩,开始期待将来陈灵均的大渎走水,与这李源,应该会很投缘。
陈平安接下来的走渎,一路并无波折,沿途间歇有些小小的山水见闻。
曾有大船夜泊渡口,二楼有人夜间点灯,陈平安便望见一位官家妇摘下自己头颅,搁在桌上,手持象牙梳子,轻轻梳理青丝。
似乎察觉到了陈平安的视线后,她身姿倾斜,让那颗头颅望向窗外,瞧见了那位青衫男子后,她似有羞赧神色,放下梳子,将头颅放回脖子上,对着岸上那位青衫男子,她不敢正眼相望,珠钗斜坠,身姿婀娜,施了一个万福。
陈平安笑了笑。
妇人听见了婴儿哭啼,立即快步走去隔壁厢房。
陈平安便继续赶路。
那艘官家船上,非但没有鬼魅作祟的阴沉气息,反而竟有一缕文运气象萦绕。
经过一处临水村庄,陈平安见到了一个痴傻村童,便在他背后轻轻一拍,世间乡野村落,好像往往都有这样一个可怜人。
然后在夜幕中,陈平安悄悄去村子祠堂敬了香,然后在天井旁站了一宿,听着某些“家长里短”,做了些小事,天明时分才离去。
又一年冬去春来。
不知不觉,陈平安就走到了大渎入海的尽头。
先前那大年三十夜,依旧风餐露宿。
入海口有座大城,陈平安站在城中一座铺子前,有顾客与掌柜问那柑橘甜不甜,掌柜笑呵呵,来了一句,我说不甜你才买,那就不甜。
陈平安觉得包袱斋当得如此硬气,才算登堂入室。于是与那掌柜多买了一斤柑橘,只留下一颗,其余都放入竹箱后,行走在大街小巷,打算出了城看过了大渎入海的风光,就去婴儿山雷神宅的仙家渡口,乘坐渡船去往狮子峰。
握着柑橘,在街上缓缓而行,陈平安突然停下脚步,转过头,望向一条巷弄。
巷中有一位女冠,和一位年轻男子。
年龄相近,但是身份悬殊,一位是宗主,一位是宗门首席供奉的嫡传弟子。
那男子原先还有些奇怪,为何宗主要临时改变路线,来这满是市井气息的人间城池,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。
是等人。
一个寒酸落魄的游学书生?
陈平安没有转头继续前行,而是直接走向那条小巷。
贺小凉神色自若,笑道:“好久不见,陈平安。”
陈平安在小巷口子上停步,微笑道:“更久不见,就更好了。”
那站在自家宗主身后一步的男子眯起眼,虽未开口出声,但是杀机一闪而逝。
陈平安问道:“又是专程找我?”
贺小凉眼神复杂,摇头道:“不是专程,只是无意间撞见了,便来看看你。”
那个男子已经觉得天崩地裂,哪里还有什么杀心杀意,一颗道心都要碎得稀烂了。
在他心目中,身前这位神人一般的宗主贺小凉,两人看似只差一步,实则天堑横亘,他都生不出半点非分之想,而且宗主连那个徐铉都不假颜色,何曾对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如此刮目相看?
贺小凉看着眼前这个青衫年轻人,她破天荒有些心神恍惚。
印象中,他好像一辈子都应该是那个穿着草鞋的黝黑少年,但是眼神熠熠光彩,又清澈见底。
不该是眼前这个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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