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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谨行的确很焦虑。
从白天想到天黑,他始终沒能找到万全之策,随着时间一分分地流逝,这种焦虑越來越沉重,就像大山一般压着他。
他不可能一直把青坪钨矿的事压着,但不能帮钟敏秀从这件事中脱出來,又让他有一种撕裂般的痛苦。
这种痛苦让他更深地体会到,钟敏秀当时这么做是冒了什么样的风险。
直到近午夜,他终于下决心冒个险,找夏明翰坦陈钨矿真相,然后把这件事承担下來。他这么做,是等于拿葛云状、夏明翰的政治生命一起冒险,但他别无选择。
他走到桌边摁灭手里的烟,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包,走到门口关灯、关门,迈着沉重的步子下楼离开。
胡四海一直等在院子的停车场,远远看到孟谨行从办公楼出來,立刻下车拉开车门,等待孟谨行近前上车,替他关上车门。
才坐进车里,孟谨行的手机很突兀地在黑夜中响起。
电话是比康岳他们晚一天到蓝利县的冯林打來的。
他告诉孟谨行,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。
在冯林到的前一天,康岳和莫柏在蓝利县委宣传部碰了一鼻子灰,当地的那位女部长明知有非法拘禁小人质的事,但她照样还是极其冷漠地表示问題出在长丰县,如果不是长丰欠了耒河镇农民的钱,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。
不仅如此,女部长对于康、莫二人提出见县委书记,商议解救小人质的意图时,她竟然冷冷地表示,康、莫不应该因为这样的小事惊动县委书记。
康岳拍案而起,据理力争,但都如同重拳砸在棉花上。
冯林与他们碰头后,三人第二次找到县委宣传部,终于有一位副部长同意带他们去了政法委,见了政法委书记、公安局长。
冯林在电话里说:“……绑架马文龙的事在这里沒人不知道,但是所有人都一边倒地认为错在长丰,他们虽然对马文龙的遭遇表示同情,但问他们孩子的下落,他们却说去查了沒线索。经过再三交涉,他们才派刑侦队的一名同志陪我们一同去了耒河镇。”
孟谨行右手揉着太阳问:“见到孩子了?”
“沒有!但是见到了绑孩子的人。”
“哦?”
孟谨行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,“真是农民?”
“对。领头的就是耒河粮油食品厂的厂长吴光玉,这个人当过二十多年的村支书,很有群众威信,跟他一起來的有七、八个人,都是同一个村的村民。”
孟谨行头皮有点麻,又是这种宗族关系。哪怕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面对过这种事情,最后也都顺利解决问題,但那都是在本省,是在自己工作的地方。像这种跨省的情况,谁都能想到,问題绝对比当地更难处理。
冯林接下來的话立即证明了他的想法,“吴光玉和他带來的人都很张狂,既不怕刑侦队的警察,也不怕书记、镇长,甚至还说他们知道这么做犯法,但既然讨债无门,走投无路了也只有赌一把,只要把钱讨回來,就是坐牢也值,要是讨不回來,他们就抱着孩子一起投湖死了拉倒。”
孟谨行听至此处,愁眉深锁,“有沒有问他们,來长丰要钱和上访的过程?”
“沒等我们问,他们自己就说了。”
冯林突然叹口气,“如果撇开孩子的事,独立來看他们的遭遇,也真的很让人同情!许建国跑了,马振云又付不出钱,他们也是上天入地都无门了。”
“你们沒提出來见孩子吗?”
孟谨行问。
“提了,但他们就是推三阻四不让见,除非我们能当场砸十万给他们。”
冯林道,“按吴光玉的说法,他们就是故意让马文龙写信的,目的就是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,尤其是新闻单位的注意,而且最好这件事捅到越上面越好,使得长丰县不得不重视这件事,拿出钱來还给他们。”
孟谨行愣了一下。
如果这是对方的真心想法,那就足以说明,整个事情的发生,是被当地政府默许的,所有这一切行动都是在当地政府睁一眼闭一眼的方式中,堂而皇之地上演。
孟谨行这时看到汽车已经开进县招的停车场,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后,问:“现在谈到什么程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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